|
本帖最后由 秋意渐浓 于 2024-9-29 15:48 编辑
浅说不浅-----转发石碣老人的《浅说诗味》
作者:石碣老人
(一)
自(梁)钟嵘提出诗有滋味说之后,味就成了后世欣赏诗词最通俗、最广泛、最简要丶最形象的标准,广为诗家所追求的目标,读者所品赏之要点。味不正、乏味,或者说没味,兴许正是当前诗词要防治的通病。
(二)
什么是诗味,又怎样才能写出诗味?余不揣浅陋,不避井深绠短,愿用比较法在古人处找出一丝端倪。
古人"为情而造文"。"黃叶仍风雨,靑楼自管弦"(李商隐),两句景为尾联"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情语做铺垫,极力突出情。"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杜甫)则情中带景。两例皆是看似写景,实则用心在情,融情于景,淡而有至味,平中有奇趣。情,字字来自景中,有感而发。今人"为文而造情",用心在词。有的堆积形容词,满纸浮言,远离生活,无关人之痛痒。有的卖弄学问,以抄书为诗,以古僻为尚唬人。古今两者出发点不同,效果自然难以相比。
(三)
古人言有尽而意无穷。"旧时王谢堂前
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景中含理,点到了历史变迁、家族兴衰的无情和无奈,余味绵绵。今人诗千说万说,抓不到痒处,言不着,缺乏"精确制导";要么,话了意也了,死到句下,无后味可品。
(四)
古人写景,用语精到,内容充实。"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紧紧抓住主要特征。"柴门"丶"犬吠"丶"雪夜"丶"归人",干凈利落,四样事一样不可多,不可少,又不可易。集中展现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亊物,鮮活可見,如在目前。"鹊惊随叶散,萤远入烟流"。景物故常见无奇,由于观察入微,联想丰富,将"鹊"与"叶","萤"与"烟"两种原本无关联之物,既用动词"随"、"入"联系起来就生动了。
今人写景则如隔一层,雾里看花,水中观月,少亲切感,立体感,或如水面飘浮的油花,少厚重深沉。尤需值得商量的是,误解古诗,喜用似是而非的语言,便诗变得飘忽不定,掩饰内容的空虚和浅薄,成了一派诗风,于文通意顺的传统愈来愈远。
(五)
诗贵自然,厌琢。"丽之极,工之极,非所以言诗",但又必知是精于琢后的自然。去雕饰,是千雕万雕之后的结果。非是生来就会,一入道就成的。"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巜阳关》"。
写景抒情,忌粘皮帖骨,放不开,要象鸟的双翅能开能合。"放之则弥六合,收之则敛方寸”,"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诗旨才能宏阔。陶潜"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一句周,一句战国,跨度几百年,极度夸张。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句天上,一句地下,跌宕豪放全由神行,何用细琢。
(六)
诗需用心体悟,由杂芜中挑出菁华,顽石中敲出火花,寻常中掘出奇情,表层下洗出内质。"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从"蝉噪""鸟鸣”的响中悟到了静的禅境,而不是表层的视角描写。相比"蝉抱枝头上,鸟鸣午夜间",虽也写景,却平而无味。
景语可平列,不联系,更喜联系。"鸡声茅店月,人跡板桥霜",一句三景,不联系,是平列的(在全诗中看还是紧扣主题)。前例句中"噪"而"静","鸣"而"幽"则是相联系的因果关系。是用脑体悟岀来的,心灵的,不是眼直观的。两者相比,体悟出来的神理,融入了心血,花已成蜜,更高一筹。能写物象是一层,"半窗关夜雨";能写亊理又一层,"古树鸟巢密":能写世理更进一层,"偏到荒年饭量加"。"沉舟侧畔千帆过",表言物理,深言世理。有理不言味,味自然在。"凡体物有得处,皆是悟","学道学诗,非悟不进"。
(七)
诗贵言有尽而意无穷,得味外味。"江山如画画依然",明王朝在君臣欢乐声中灭亡了,如画的江山虽在,但己換了姓氏,不尽之意尽在言外。"得相能开国,生兒不象贤。淒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无需再说,刘禅这个软骨头的面目,叫人增恶不已。"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畄清白在人间",这些都有话外话,味外味。有人会说,味内味尚不易得,味外味何处去求?诚然,这是非真积力久,学化而成不可得的。
(八)
说到这里,似乎应该对诗味做个不成结论的结论了。诗写景物者,要有趣味;写人世者,要有情味。或換一句话说,诗有酸甜苦辣多种之味。但总不外是粥中的豆,烛中的芯,诗中的魂,呕吐者的心血。凡吟必胸怀国情民生,有益劝戒时用,落地有声;论理必深明大义,让人心悦诚服,历史认可:言情必真实可伩,沁入肺腑,黙然而生哀乐;写景必诗中有画,令人赏心悦目,如身临其境。
上述所言,也未敢说言着,而又早有死到了句下之嫌。如此论诗,诗己亡矣,仅可以由愚者说,不能对智者言。诗之佳者,味当在酸咸之外,不允言说,"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