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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荡月，薄烟笼雾，柳藏饥乌，日落飞絮。舞衫点片，花围深树。练锁荒山，曰歌岁暮。寒阴石潮，风掷羽毛。翠疏巢晓树，驴瘦踏危桥。寺深藏径，天远隐蛟；林阴响涧，岫晚归樵。庭垂筯玉，座满琼瑶；鹰饥避冷，草舞回风。僧归踏影随明月，鹤睡笼阴暗老松。星沉碧涧，犬吠山空。轻翅坠香飘粉蝶，细鳞飞彩斗潜龙。层波现璞（一作朴），枕石鸣泉。青拖竹径兮金筛玉戛，影锁槐庭兮干老根盘。清露引笙兮鸣凤，淡梅浸镜兮窥鸾。凝阶兮剪水，禁暖兮添寒。成山铸玉，刻兽（一作石）堆盐。烹茶煖灶，煮酒书笺。虚谷（一作阁）晚开雾，翠岚朝带烟。鱼沉浅水。日漏空峦。书排妇鸿奴雁，画送遥水远山。枯枝老树寒依石，野店荒村远接天。雨云劳梦兮迷衾枕，烟篆锁香兮绕麝兰。古今兮来往，尘世兮凉炎。曙光幽动珠帘竹，圆露薄腥（一作寒）玉砌苔。语鸟栖阴（一作残）梅野霁，啼鸡听晓桂窗开。光浮短烛，暖带寒灰。囊诗（一作书）觅景，鬓雾扶钗。长漏玉温冬夜永，瘦容山色暮风悲。觞开腊破，瑞接春催。香吹短笛兮残花落，叶舞旋风兮冷雁哀。凉潭隐月梦魂清，绿生（一作长）空水细蕊凝。香幽骨透，阴（一作影）倒（一作生）老梅。江渡晚渔，浪破听移孤艇去；路随斜柳，潮残响带暗蓑归。茫茫断岸兮荷败，漠漠空庭兮草衰。乡思客恨闲敲韵，夜醉魂摇独梦槐。锵锵斧响幽林，绿笠风寒松叶细；寂寂扉关曲径，枯薪担冷岫云微。缸笼淡影竹移窗，剪收香袖；玉种空花芦拥浪，衣冷绣闺。狼虎纵横树坞荒，石绾苍苔瑟瑟；雁鸿飞尽江天远，云环（一作鬟）翠岭巍巍。岡平兔走，野圹鸦飞。长亭两岸草连烟，碧流茶甕，叠嶂双峰屏写画，清泛酒杯。窗晴皎皎，院冷皑皑。乱曰：飘花兮飞玉，凄其舞絮兮敲竹，断桥兮布密云，鸣钟兮扫轻尘，片片翻兮穿幕帘，娟娟白兮积石岩，殿绕浓烟兮壁彩，庭书淡墨兮山矮。
回文：
矮山兮墨淡书庭，彩壁兮烟浓绕殿；岩石积兮白娟娟，帘幕穿兮翻片片。尘轻扫兮钟鸣，云密布兮桥断。竹敲兮絮舞其凄，玉飞兮花飘曰乱。皑皑冷院，皎皎晴窗。杯酒泛清，画写屏峰双嶂叠。甕茶流碧，烟连草岸两亭长。飞鸦圹野，走兔平岡。巍巍岭翠环云，远天江尽飞鸿雁；瑟瑟苔苍绾石，荒坞树横纵虎狼。闺绣冷衣，浪拥芦花空种玉；袖香收剪，窗移竹影淡笼缸。微云岫冷担薪枯，径曲关扉寂寂；细叶松寒风笠绿，林幽响斧锵锵。槐梦独摇魂醉夜，韵敲闲恨客思乡。衰草兮庭空漠漠，败荷兮岸断茫茫。归蓑暗带响残潮，柳斜随路；去艇孤移听破浪，渔晚渡江。梅老倒阴，透骨幽香凝蕊细；水空生绿，清魂梦月隐潭凉。哀雁冷兮风旋舞叶。落花残兮笛短吹香。催春接瑞，破腊开觞。悲风暮色山容瘦，永夜冬温玉漏长。钗扶雾鬓，景觅诗囊。灰寒带暖，烛短浮光。开窗桂晓听鸡啼，霁野梅阴栖鸟语。苔砌玉腥薄露圆，竹帘珠动幽光曙。炎凉兮世尘，往来兮今古。兰麝绕兮香锁篆烟，枕衾迷兮梦劳云雨。天接远村荒店野，石依寒树老枝枯。山远水遥送画，雁奴鸿妇排书。峦空漏日，水浅沉鱼。烟带朝岚翠，雾开晚谷虚。笺书酒煮，灶煖茶烹。盐堆兽刻，玉铸山成。寒添兮暖禁，水剪兮阶凝。鸾窥兮镜浸梅澹。凤鸣兮笙引露清。盘根老干兮庭槐锁影，戛玉筛金兮迳竹拖青。泉鸣石枕，璞现波层。龙潜斗彩飞鳞细，蝶粉飘香坠翅轻。空山吠犬，涧碧沉星。松老暗阴笼睡鹤，月明随影踏归僧。风回舞草，冷避饥鹰。瑶琼满座，玉筋垂庭。樵归晚岫，涧响阴林；蛟隐远天，径藏深寺。桥危踏瘦驴，树晓巢疏翠。毛羽掷风潮，石阴寒暮岁。歌曰：山荒锁练树深围，花片点衫舞絮飞。落日乌饥藏柳雾，笼烟薄月荡风微。
作者简介 清代戏曲作家，（1670—1703），名兆庞，字晦村，号天外生，太湖人（县城小西门人），早慧，九岁能诗，十七作因梦缘，十八作壶中天，十九作无因种，二十作诗囊恨，以擅词曲著名，兼长篆刻书画。—生不取仕途，好结友交游，工诗赋词曲，善书法：著有诗文集《天外谈初集》三卷续集三卷（康熙二十六年文富堂刻本）、《晦村初集》四卷（康熙三十五年刻本），皆为清廷禁书。《晦村二集》以及所撰传奇：《因缘梦》、《后西厢》、《壶中天》、《无因种》、《诗囊恨》、《济咙恨》、《薄命缘》，均佚。《雪赋》、《春赋》皆回文，连同《自题山水图》、《游响水崖》等诗作，均载旧《太湖县志》（今属安徽）。
关于对回文赋《雪赋》的评价：略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存目《天外谈》条《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百八十三存目“《天外谈》四卷”条安徽巡抚采进本。国朝石庞撰。庞字天外太湖人。诗文皆纤仄佻巧堕入魔趣。惟回文《雪赋》一首《春赋首为自古所无之格。盖小有才而未读书聪明过于学问者也。至《游春赋》之每句用一部偏旁之字则弥无可取矣。
这里主要有三个问题今分别论述于下其一所谓“纤仄佻巧”。“纤仄佻巧”是针对石庞诗文的风格、气骨、题材说的。具体是说石庞诗文的气骨卑弱、浮薄题”。材狭窄写作态度不严肃、不庄重是贬义语。从现存的石庞作品来看“纤仄佻巧”是不实之词。石庞《晦村初集》卷二有《与祝献章书》，唐以诗取才天下皆务为雕虫之技。至于明以八股竞尚天下之所以教子弟者，唯咿嚅于章句之末，为师者以此误其生平，为子弟者以此虚其岁月，语以吾儒所谓实学者遂茫然无以应也。石庞对科举八股制度的批判何等深刻，何等痛快。吴敬梓通过《儒林外史》所批判的，石庞早已批判到。能写这样的宏论是“纤仄佻巧”吗？何鹏先生摘抄了石庞的《别释西台序》并推为奇文，今抄于下：人生天地闻无往而非剐境也朝与衾枕剐暮与饮食男?忧与乐别哭与歌别劳与逸别饥寒与温饱别路行与两山速剐水行与两岸痰剐出与居剐人与市另?彼往者逝也来者又不可留。石庞有《悟语》这就是悟。他精通佛理这里就有佛理的影响，值得人仔细体会。这里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凄愁，自然是他穷困潦倒使然也。是他对人生所做的严肃思考，说这样的作品是“纤仄佻巧”吗？现在从《晦村初集》卷四中抄录石庞两首诗：独坐现其妙，映人肝胆清。水心原不动，静听亦无声。直以路艰险，因之鸣不平。吾随流俱远，万虑此时轻。《游响水崖》：亭悬依石立，顾影有栏凭。冷月沉龙窟，枯蛇缚葛藤。薄云停即雨，怪石老将崩。亦欲振衣去，空崖不可登。《龙崖步韵》二诗是山水诗的佳作，言之有物。前者给人留下了思考，后者“冷月”一联堪称警句。能说这样的作品是“纤仄佻巧”吗？其二所谓“魔”。这是问题的要害。问题要从乾隆皇帝修《四库全书》说起，和明代永乐皇帝一样，乾隆修《四库全书》都是中华文化史上的盛事，对文化发展起了很好的作用。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维护和加强自己的统治。二者又有一些不同。永乐修《大典》时，明王朝国力正盛。为了显示其气魄，对所收的书全部不作改动，传奇、戏曲亦收入。乾隆则不然，不仅销毁“词意抵触本朝”的书，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十七日谕，见万有文库本《四库提要》卷首，而且命令删去宋人文集的“青词”，因为此“乃道流祈祷之章非斯文正轨”同上。其意欲在读书人中牢固地树立爱君、尊君等儒家思想，而且随意改动宋人著作中的反对其祖先金人的有关文字，“以免引起种族思想”（鲁迅《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之馀》）怕被统治的亿万汉族人造他们人口远远不能和汉族相比而居统治地位的满族人的反。这就和“魔”联系起来。在我国长期封建社会中，统治者把不利于自己统治的思想言论称之为“异端”加以排斥。这里说的“魔”，妖魔鬼怪之“魔”也较之“异端”升了一级。魔上就是“逆”，不仅灭身而且要灭门。石庞在《悟语》中号召人“踢翻地狱打杀阎罗”。阎罗是阴间的最高统治者。敏感的人把这和阳间的最高统治者联系起来，阳间的最高统治者是谁，是皇帝。这还了得，这不是要造皇帝的“反”吗？上面已提到他叫天下人读孔子的书只须读“师冕见”一章，（见《论语?卫灵公》）在今天只是一个学术问题，公然和统治者唱反调。统治者要求天下读书人都要熟读包括《论语》为首的《四书》，而且要能背诵朱熹的注解，让他们在科举八股这条狭窄的胡同里耗尽精力，俯首贴耳接受统治。如果说上面提到的反对科举制度的文字还可以算作“异端”，这里的公开号召就只能归之于“魔”了。因为这种言论动摇了统治者的根基。类似和接近这样的言论，可以举出很多很多。石庞具有一种背叛精神、背叛性格，敢于向现实（不是现实中的一切）挑战，向传统（不是传统中的一切）挑战。他一往无前，不考虑后果。这就是统治者眼中的“魔”，是禁锢得像罐头一样的那个时代的一束烛光，那个社会容不得他，他过早地离世其根本原因在此。对于历史上这样的“魔”，我们要为他唱颂歌，要发扬、表彰。其三，所谓“小有才而未读书”。关于“小有才”要分两点来谈。一谈石庞的回文《雪赋》。回文要求反复都能成诵，作回文诗词难度很大，作回文赋，即使是诗词创作，成就很高、创作经验很丰富的作者也不敢问津。而第一个作回文赋的人竟是石庞这个十三岁（1683年）的少年，连《天外谈》这条提要的作者，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篇作品创造了“为自古所无之格”。他为赋体创作形式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此赋长一百零二句，近五百字，没有万斛泉涌的创作潜能，没有创作回文赋所需要的充沛才力，很难想象能写成。而这条提要的作者，竟然用轻蔑鄙视的口吻说石庞只是“小有才”，起码是对石庞和他的作品的不尊重。二谈石庞著作。上面已提到石庞在他生命短暂的三十二岁里，竟然创作了那么多著作，包括诗、词、散文、戏曲等多种形式，而且有的著作如《悟语》等，产生了很好的影响。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他有才而不是“小有才”。《天外谈》提要的作者连这样的基本事实都不顾。关于“未读书”更是不顾事实。本文前面论述到的一些情况，足见他读书之，已令人惊讶，而这里提到的只是他现存著作的一部分，而现存著作又只是他全部著作的很小很小的部分。他不仅读书多，而且会读书，把读书和思考紧密结合，和实践紧密结合。除此三者，《天外谈》存目提要的作者还说石庞的《游春赋》“无可取”，因为此赋“每句用一部偏旁之字”。不错，这是文字游戏。但是游戏的目的是娱乐，得到了娱乐，有益身心，并不妨碍读圣贤书，还可以活跃文艺创作。这样的创作实在不必干涉。《天外谈》存目提要的作者之所以要这样做，是由于害怕石庞这个具有叛逆精神的作者的作品流传，有意地采取不公正的手段，让它在读书人中消失。由于他利用了《四库全书》的权威，这个目的达到了。（摘录孔凡礼的文章）
2）春赋 清?石庞
花飞片片春晓，草碧纤纤花深。纱窗映绿，落院生青。霞烂远岫，雾湿阴林。斜日西堂晚，暖风东阁晴。笳吹北塞，客醉前庭。蛇龙蛰雨风雷烈，虎豹栖岩石壑深。家家弦管，处处箫笙。槎浮海阔，笛奏舟横。沙流涧碧，屐印苔青。潮随浪白，月逐人行。桥临道野，石涨泉清。桃红簇簇而畅和风晚，袖舞翩翩而扰拂云轻。娇莺啼兮嫩柳，浴鹭浮兮芳汀。消恨暗酣酒，释愁闲奏筝。宵永鸣钟兮寺野，漏残惊梦兮灯孤。巢前啭鸟，泽下游鱼。敲推栏曲，话别窗虚。遨游以醉酒，笑语面闲书。月残啼鸟宿，风晓醉人幽。别离悲而志失，歌咏久以思悠。白练拖而空天碧，清江漾而远水流。鼓击以催花静苑，弦鸣而奏曲高楼。栩栩兮前棂化蝶，飘飘兮野渡摇舟。赋成而惊神鬼，诗咏以哭途穷。尘扫而挥平石，窗开以拂疾风。低枝花影瘦，碧嶂暮云红。鸡鸣夜静，斗转天空。溪后溪前明月，岭南岭北青松。池映高山远近，步随露草西东。
回文:
东西草露随步，近远山高映池。松青北岭南岭，明月前溪后溪。空天转斗，静夜鸣鸡。红云暮嶂碧，瘦影花枝低。风疾拂以开窗，石平挥而帚尘。穷途哭以咏诗，鬼神惊而成赋。舟摇渡野兮飘飘，蝶化棂前兮栩栩。楼高曲奏而鸣弦，苑静花催一击鼓。流水远而漾江清，碧天空而拖练白。悠思以久咏歌，失志而悲离别。幽人醉晓风，宿鸟啼残月。书闲而语笑，酒嘴以游遨。虚窗话别，曲栏推敲。鱼游下泽，鸟啭前巢。孤灯兮梦惊残漏，野寺兮钟鸣寒宵。筝奏闲愁释，酒酣暗恨消。汀芳兮浮鹭浴，嫩柳兮啼莺娇。轻云拂覆而翩翩舞袖，晚风和畅而簇簇红桃。清泉淙石，野道临桥。行人逐月，白泪随潮。青苔印屐，碧涧流沙。横舟奏笛，槎浮海阔。笙箫处处，管弦家家。深壑石岩栖豹虎，烈雷风雨蛰龙蛇。庭前醉客，塞北吹茄。晴阁东风暖，晚风西日斜。林阴湿雾，岫远烛霞。青生院落，绿映窗纱。深花纤纤碧草，晓春片片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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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3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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