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郭训民 于 2015-3-14 11:46 编辑
幽幽槐花香 郭训民 大概是我们家住在村子最边缘的原因吧,我家的西面有一大片空地,地上生长着杨树柳树榆树桑树,但最多的却是洋槐树。每逢初春时节,洋槐树上槐花开放,白色的花儿雪一样布满枝头,幽幽花香随春风飘进了小村农家,我们都被裹进了花香里。 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正是我们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嘴里喊着大跃进,肚子却怎么也填不饱,多亏了我们家的这些洋槐树,救了我们兄妹的命。我依稀记得,每年春天,正是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看着饿得蔫蔫的我们,母亲便找来一根长木杆,上头绑上一把磨好的镰刀,挎上篮子,领着我们去削洋槐树枝去了。此时洋槐树花儿已开,母亲举起长杆,镰刀搭在洋槐树枝上,使劲往下一拽,“嚓”的一声轻响,一根洋槐树枝便从树上落下来,母亲往一侧一闪,水灵灵的槐花枝掉到地上,我们小心地捡起槐花枝,不能让树枝上的刺儿扎到,把槐花儿撸到篮子里。母亲削了一会儿,篮子已快满了,大哥抱着已撸去槐花的树枝儿,母亲挎着篮子,领着我们回家蒸槐花去了。 我觉得,母亲蒸的洋槐花是那时的最好美食。其实,做法倒也简单:先在锅里添上水,铺上篦帘儿,把洗好的洋槐花铺在上面,撒上少许面粉,放上葱姜盐和辣椒,就可以用急火猛烧。一会儿锅开了,一股清香的洋槐花味儿溢满了厨屋,母亲拿出自家种的蒜,扒好砸成蒜酱,倒进蒸好的洋槐花里,再加少许的香油,母亲把一锅洋槐花调剂的色香味俱全,我们兄妹六人如一排士兵,齐刷刷地站在母亲面前,使劲地吸着口水。母亲看到我们的馋样儿,拿出碗,每人盛上一大碗,只有父亲除了洋槐花外,还有一个窝窝头,我们这一家人全依靠父亲挣工分养活呀。我们都吃的格外香甜,一碗洋槐花下肚后,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母亲再给大哥二哥添上一点,轮到母亲时,已所剩无几了。我常见母亲望着空空的盆子,再望望大口大口吞咽的我们,微笑着舀起篦帘儿下面的水,喝上几口,我把自己的洋槐花从碗里扒给母亲时,母亲象征性地夹起几粒后,又推给了我,尽管那时家中一贫如洗,但伟大的父爱母爱却在我们心中轻轻流淌着。 我的母亲是那么善良,她用全部的爱呵护着我们,也帮助着那些贫穷的邻里。谁家揭不开锅了,母亲便带着我们削一些洋槐花,让我们撸好后给人家送去,并告诉人家:我家的洋槐树多,没吃的了,你们自己就去削点儿,大人还好说,不能饿坏孩子啊!每天早晨都有人找到母亲,说要削点洋槐花,母亲满口应承,有时还去帮着去削洋槐枝,大家都被母亲的善良深深感动了。我们的洋槐树不仅救了我们,也救了大伙呀。 洋槐花虽然能吃好吃,但它是一种季节性很强的东西,从开到落也就是一两周的时间。为了这些让洋槐花能在当时发挥一点经济效益,从未做过买卖的母亲每逢帅楼集时,便早早起来,招呼起大哥二哥做帮手,在夜色朦胧中削洋槐树枝,让大哥二哥帮着撸洋槐花。天刚亮时,一大包袱洋槐花便弄好了,母亲让大哥二哥再睡一会儿,她背着一大包袱洋槐花艰难地向集市走去。到了集市的一角,母亲放下洋槐花,擦擦汗便开始卖洋槐花了。别人做买卖总是高来低走,母亲却相反,总怕给人家少了,本来给人家的就不少了,她总要再抓两把给人家,说这是自家树上削下来的,大家都不容易,就多给你们一些吧。以至于后来母亲一到集上,大家就围过来买,不一会就卖光了,母亲用卖得的三元五元买点地瓜干或高粱,伴着洋槐花,让我们度过了那个灾荒的年代,一直走到幸福的今天。 二哥常在电话中告诉我,咱家的那些洋槐树大多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泡桐和杨柳,那些洋槐树可能用尽了自身的营养,结出那么多洋槐花,救活了我们,自己却渐渐苍老了。听了二哥这番话,我心中升腾起一片感动,恨不得立刻回到故乡,站在仅有的几棵老槐树前,向它们深深地鞠上一躬……
|